“黑弥撒是禁止的事!”
路易斯从来没有那么严肃,两个本来因凡人身份轻视着他的巫师都吓了一跳。
“哪怕时过境迁,许多在过去被视为黑魔法的巫术都已经在教会解禁,不再追究。但教会也永远不会为黑弥撒打开宽恕的大门。这是真正邪恶的魔法仪式。”
“举行黑弥撒之人将终身被魔侯们注视着,他们的命运再不能自主。恶魔会从他们被奴役的灵魂深处滋生。那是魔侯的子嗣,它们满足你的愿望,也从你身上取走代价。”
朱利尔斯敏锐地从圣职的口中过滤出了重要信息:“你的意思是说,举行黑弥撒之后,魔侯们会更加偏爱我们?”
圣职冷漠地看着这个曾经自称是克雷顿·贝略的私人医生的家伙,这个人不值得他特别对待。
“如果站在伱面前的是我的其他兄弟,那么你现在应该在火刑架上哀嚎。”
圣职所说的兄弟显然不是血亲兄弟,而是他的教友兄弟。
这份语气很重,朱利尔斯才想起路易斯教士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并不是一个可以让他轻易开玩笑的人,但他并不喜欢道歉,何况之前他已道歉过一次。
“当然了,但现在是您站在这里,而不是什么别的人,是不是?而且我想,现在这么做是有必要的。”他摊开手:“还是说您有别的办法来处理这颗人头?”
圣职告诉他:“我会独自把他交给教会,关于你们在这里做的事,我也会帮你们隐瞒。”
朱利尔斯快忍不住笑了:“教会?我想您还没搞明白我们为什么急着做这件事。也可能是你的精神不好,在我们讨论最重要的问题时没听清,现在让我来再和你说一遍。”
“楚德·奥斯马尔,还有阔克这两个混蛋他们是一伙儿的,现在这个胖子的大脑被那个瘦子用这种该死的力量保护着,而目的是为了让着胖子的能力可以继续发挥,以便达成他那个不为人知、但已经杀了超过十五人作为祭品的邪恶目的。而我们被困在这里,只能等着我的雇主和芭芭拉夫人把他解决掉,否则谁也不知道那个人觊觎着我们身上的什么,我们只能等他自由地来拿走他想要的东西。”
“为了减少奥斯马尔的助力,我们需要先解决掉这个胖子,你应该还没忘记他那未知的能力在发动中吧?”
说到最后,男巫用手指挑衅地戳了戳圣职的胸口。
虽然克雷顿·贝略让克蕾缇希娅把圣职请回来,但不代表朱利尔斯会和他一样看重圣职的价值。
因为从一开始,克雷顿需要路易斯教士的功能是为他们所做的事善后,摆平或是拖延本地人对他们造成破坏的责难,而不是直接参与进他们正在做的事。
朱利尔斯熟悉这样的角色定位,在长老会,这种人叫“脏手套”,是典型的边缘人物。
路易斯没有生气:“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是要你们再多做思考,未必只有黑弥撒才能解决当前的问题。”
无论朱利尔斯怎么说,这里也只有他能够主持黑弥撒,主动权在他这里。
只要他不同意,这些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成功。
“等等。”唐娜打断他们的谈话:“所以黑弥撒的结果其实是我们用足量的祭品取悦了魔侯,随后魔侯派遣一位有足够智慧和力量的子嗣前来解决我们的问题,而它会不断对我们施加心灵上的影响?”
圣职点了点头:“是的。”
少女没有再问,但眼睛却越来越亮。
“你在想什么?”朱利尔斯问,路易斯也疑惑地保持沉默。
“当然是这件事,你还记得我会命运链接的魔法吗?”
“我记得,怎么,这会儿还有用的上的地方?”
唐娜对男巫回敬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脑海中的图画定格为克拉拉的鲜艳形象。路易斯提醒了她,他们身边早就有一个威能之主的子嗣了。
“路易斯先生,我想我找到办法了,等到我的一位同伴归来就行,只要我们的黑弥撒是为威能之主巴力而献,我就有办法让我们豁免后果。”
圣职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就算是这样,举行黑弥撒的祭品要如何去寻找?”
他不情愿地分析道:“威能之主喜好杀戮和破坏有价值的事物,还有代表力量的存在。祂的祭坛上必须有纯洁与堕落两种对应的事物,杀人的武器还有被死亡亵渎的新生者也属于祂的领域,在取悦祂的仪式中,婴儿是必需品。但这里已经没有死婴了,而如果你们要为此杀死一名活的婴儿,我是不会同意的。”
唐娜笑了起来:“谁说我们没有死婴了,这里正有一个。”
路易斯和朱利尔斯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伊恩·拉撒路,后者还没有意识到这些眼神意味着什么。
伊恩·拉撒路,吸血鬼新生儿,年龄不到一个月,状态:死亡。
“他能算死婴吗?”唐娜兴致勃勃地问。
她对于恶魔的理解让她比圣职更能明白黑弥撒的本质。
魔侯也是恶魔,祂们在没有形体的时候只会吞噬意象和思想本身,黑弥撒仪式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完整的祭品。而他们上贡的祭品实际不会消失,因此如果把伊恩当做祭品,他们不用担心他会被拖拽到地狱里去,从此在人世消失不见。
圣职和男巫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在思考“吸血鬼新生儿算不算死婴”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路易斯才干涩地开口:“这取了巧,或许巴力会同意,或许不会。但即使成功,效果也不大,因为他其实没有真的被仪式的参与者杀害。”
“不对,他实际上就是被你杀死的,你已经把这个步骤完成了,这应该不算取巧。”
杀人凶手和受害者同时出现在取悦巴力的黑弥撒之上,这当然是达标的。
唐娜的直率让圣职沉默了,她提醒了他,他开始感受到心灵的痛苦在向上蔓延,下意识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我们得再想一些备用手段。”朱利尔斯说,他已经完全亢奋起来了,语调越来越快:“只是杀一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换取来的力量肯定没法驱散阔克身上的神秘力量。再想想看吧,圣洁和堕落的事物有哪些?”
“这点我想过,一个处女和一个妓女,我们已经凑齐了。”
唐娜把打开的《异教审判事典》扔给他:“就是我,还有瑟兰妮。参与者本身当然也是仪式的一部分,这上面提到过先例。”
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她也没有把自己漏算。朱利尔斯认为她身上有一种古巫师的淳朴。
“那力量的代表怎么选?”
“我们可以用克雷顿的斧子,一件年代久远的奇物兵器绝对够格,而且他白天也不用那把斧子。”
“但我们还需要一个黑暗圣坛,还有被摧毁的珍贵事物,你们带了多少钱?或者珠宝?”路易斯也再次提出要求,这不是为了使得黑弥撒的威力发挥到最极致,他只想让这个拯救过自己的女孩在这份邪恶面前知难而退。
但唐娜不是一般人。
“或许我们可以将两个要求合二为一。”
一个想法就像嗡嗡叫个不停的苍蝇似的在她的脑海里打转,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出去。
她攥起拳头,上半身微微前倾,黄亮的眼睛在两个同伴的脸上来回扫视着,微微颤抖的嗓音将这个最具震撼的想法吐出嘴唇。
“你们觉得一座燃烧的教堂怎么样?它既是圣坛,也是祭品!”
这个大胆的建议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听众的脑海中炸响,三个男人同时愣住,即使是无心参与讨论的伊恩·拉撒路在听到这个提议后也转过头张开嘴巴。
朱利尔斯最先反应过来,他激动地上前一步,牢牢抓住女孩的右手。
“克蕾缇希娅,我一直都是您的崇拜者!将来也会是您最热情的崇拜者!”
一座传承了百余年的教堂当然是整个热沃最有价值的事物,而用作圣事的礼拜堂被用来举行黑弥撒也真正摧毁了它的存在意义,这里没有比它更适合加入黑弥撒的东西了。
在唐娜提出这一点前,朱利尔斯根本想都不敢想这件事!
黑魔法的昌盛往往带来神圣的衰落,听到男巫的欢呼,教士仿佛从窒息中恢复,他的身体无力地后退几步,眼睛看着唐娜没有说话,但眼神仿佛已经在注视一个被恶魔附体的人。
他看着那张美丽如天使的脸,忍不住去想——或许他真的已经举行过一次黑弥撒了。
唐娜·贝略就是魔侯派来引他堕落的恶魔。
芭芭拉单薄的身体好像一阵微风,拂过人群时没有收到一丝关注。
她一直跟着楚德·奥斯马尔。
克雷顿·贝略离开后,这个目标就似乎感受到了这一点,绕了两个弯重新向医生家走去。
相比起奥斯马尔的镇定,裴伦看起来有些烦躁,一路上时不时抬手捶打自己的额头,好像心不在焉,但左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可以将长剑拔出来应敌。
芭芭拉听贝略先生说过,裴伦已经被阔克控制了,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由于裴伦没有研习任何歧路,吸血鬼要偷袭杀死他并不难,但她并不想杀死他,因为他是佩罗的亲戚,对他们也很好。
芭芭拉不想杀他,她只能等着两个人走进医生的家。
等到由克拉拉伪装成的阔克向奥斯马尔发起攻击,她就会出手制服他。
很快,奥斯马尔和裴伦就走进了房子。
门关上了。
芭芭拉轻轻地贴在门口,苍白如死人的皮肤代替眼睛成为了她的主要感官。
她能感受到一团温暖的人形在门口活动。
奥斯马尔将他的帽子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