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嗯了一声,开始询问黄班主是怎么认识石志平的。
“石志平?”
“晋安道长说的是王东林吧。”
石志平不仅改头换面,还用了假名。
事情经过是黄班主有一天清晨练嗓子时,无意听到石志平清唱,被石志平的嗓音惊艳到。
一问之下得知石志平打小就喜欢听戏唱戏,都是自己瞎捉摸瞎唱的,并未进过哪家戏班子。
黄班主起了爱才之心,就把石志平招进戏班子。
还别说,自打招进石志平后,戏班子逐渐有了起色,有更多人来听唱戏,石志平花了不到十天时间就在戏班子里站稳脚跟。
“这就叫聪明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身份出现。”老道士适时接一句。
都说情窦初开的少女都崇拜有才华的人,一来二去间,黄班主女儿对石志平暗生情愫,这在戏班子里也早已是公开秘密,二人也都没有反驳,就连黄班主也没有反对二人的感情。
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如果黄班主女儿没有疯的话……
石志平在戏班子里一直演的是有情有义的人设,即便黄班主女儿疯掉,也始终不离弃,是除黄班主外,少有经常来看望黄小姐的人。他的这种伪装,也获得众人一致好感,戏班子里的人更加信服“德才兼备”的石志平了。
当然了,石志平这些都是假装给人看的,他在宋家就曾伪装过人畜无害的三管家,如果没有晋安出现破案,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绑匪,杀害了宋家小姐和杀猪匠,还有一名宋小姐身边的丫鬟。
当得知石志平的真实身份是朝廷通缉命犯,并且得到了衙役作证,黄班主当场吓得腿脚哆嗦,差点站不稳。
“戏班子没有钱财可以勒索,就算绑票了黄小姐也拿不到赎金,这石志平这么费尽心机的进入戏班子图的是什么?”衙役张虎虚心请教晋安。
晋安:“这个事就要亲自去问石志平本人了。”
坑里说话不方便,当几人想把尸体抬出去时,缝眼笑面尸嘴巴张开,掉出一颗夜明珠,张虎想弯腰去捡被晋安拦住。
晋安亲自捡起夜明珠,指尖兹兹冒青烟,如热油遇冷水,发生剧烈反应。
老道士好奇凑过来一看,咋咋呼呼的喊了一声娘嘞,这夜明珠里咋还有张人脸在飘?
刚咋呼完,老道士又惊诧瞪大眼睛:“这人脸有些眼熟…不就是黄小姐吗!”
“老道我明白了,黄小姐这是被这颗鬼珠子吸了魂魄!肯定又是石志平那狗日的畜牲干得缺德事,想借缝眼笑尸的尸气和活人的阳气,来养这颗鬼珠子!”
老道士气愤骂道。
“老道你还记得李胖子提到过的人面青铜镜、人面石头、人面四方鼎、人面神像、人面夜明珠吗……”
晋安眸光冷冽:“看来这人面夜明珠就是跟人面青铜镜同一来路,黄小姐做噩梦的根源已经找到,十有八九就是人面夜明珠里的邪魂通过噩梦惊吓方式偷走黄小姐的三魂七魄,最后打算借黄小姐身体还阳重生,就跟林成家那面人面青铜镜一样。”
黄班主这时候又要下跪哭求晋安救救他女儿,晋安扶起黄班主说人肯定要救,但这事要等晚上黄小姐睡着,他入梦黄小姐梦里才能从邪灵手中安全救回被偷走的魂魄。
老道士也是点头赞同,然后补充一句:“看来戏班子最近生意好也跟这具缝眼笑面女尸有关,从风水上来讲,这就叫养煞气招偏财,就跟养小鬼一个道理。估计还是跟石志平有关,他用走偏门的方式让戏班子生意红火并大伙觉得戏班子离不开他,他就可以继续留在戏班子里。”
得知了一切真相,最受打击的莫过于黄班主了,人看上去一下苍老十岁。
事业与家庭双双失意,人生最大打击莫过于此了吧。
既然黄小姐的病因已经找到,也有了解决办法,接下来就是去审问石志平了,他们刚来到戏台边,《十面埋伏》正好唱戏到后半段的高潮部分,将军遇伏,率兵殊死抵抗,刀光一闪,将军人头飞起,血柱喷溅起几丈高,无头尸体重重倒地。
汩汩汩——
断脖处血流如注,一下染红戏台,流淌到地上。
别说看客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突然的一幕,就连张虎这些衙役也没反应过来,等张虎带人冲上戏台制服住吓傻原地的杀人凶手,底下的上百人看客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炸了锅,人们恐慌踩踏,争相往外逃。
“杀人啦!杀人啦!”
“死人了!”
“跑啊!”
本就是用草帘子隔起来的草墙,直接被恐慌人群撞烂,根本拦不住,守在外面的衙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群逃散,无能为力。
大悲大惊最伤神,这一天变故太多,黄班主终于扛不住,两腿一软吓瘫,幸好被眼疾手快的晋安扶住。
他渡了一口脏炁,调理黄班主气息,然后才交给老道士:“老道,你扶黄班主找地方坐下休息。”
说完,他也冲上戏台,检查石志平的死是怎么回事。
戏台上遍布鲜血,被血柱喷洒得到处都是血,晋安摸了下无头尸体,还带着体温,的确是活人被斩首。
“有点意思,我更加好奇了,这石志平到底要搞什么鬼。”晋安抽离手指,看着地上还在流血不止的无头尸体,非但没有懊恼神色,反而饶有兴趣打量起来,跟常人反应不一样。
“张兄弟,你去五脏道观找我师叔拉一口棺材来,然后把石志平尸体运乱葬岗埋了。”晋安脸带笑意说道,是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用意没这么简单。
这世上永远不缺看热闹的人,这个时候,有喜欢凑热闹的人们得知戏班子这边假戏真演,有人死了的消息,纷纷围过来看热闹。随着事态扩散,一传十,十传百,这件离奇命案很快传遍勾栏瓦肆,不到一天就传遍了大半江州府。
这一天,人们茶余饭后讨论最多的就是戏班子假戏真做的离奇命案。
……
……
入夜后的乱葬岗,坟碑乱倒,鬼火点点,弥漫着薄雾瘴气。
一到晚上,就有饿绿眼的野狗跑到乱葬岗里刨坟掘尸,随处可见被刨开的坟坑和被啃得干干净净人的臂骨、腿骨、头骨。
别说白天气氛阴森,没人敢来乱葬岗,到了晚上就,更是阴气森森,人影绝迹,只有一头头饿绿眼的野狗或野兽跑着坟坑,那匍匐刨坑黑影,容易让人眼花误看成是盗墓贼在刨坟。
沙沙沙……
沙沙沙……
荒山野岭,一处坟头传来异响,像是有几个人影正在鬼鬼祟祟刨坟,当乌云飘走,月光照到乱葬岗,才看清是几头野狗在刨坟。
这坟包盖着新土,木牌前还有香烛、纸钱残痕,这是个刚下葬的新坟。也不知是说这人倒霉还是该说这人祖上太缺德冒烟,才下葬就遭来野狗刨坟。
这些野狗吃惯了乱葬岗死人肉,刨坟既熟练又快,很快便扒拉出黑漆棺材。
说来也是怪,这些饿绿眼的野狗都把棺材刨出来了,却没有急着咬开棺材。而恰在这时,乱葬岗山脚下,出现一盏白色灯笼。
白色灯笼速度并不快,提着灯笼的是名年已古稀,老皮松弛如丑陋老树皮的粗布衣老汉。
老汉实在是岁数太大了,登山速度并不快,花了常人几倍时间才来到被野狗刨开的新坟前。
“嘿,你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给自己脱身,却连累我大半夜爬山给你缝尸又背尸,给你料理剩下的后事。”
粗布衣老汉站在坟坑前自说自话,那几头饿绿眼的野狗始终安静蹲坐一旁,没有攻击老汉。
“你们去附近猎食吧。”
这些狗并非是野狗,居然是人喂养的,随着老汉下命令,这些狗开始四散刨坟,深夜安静的乱葬岗里开始传出咔咔咔的磨牙声音。
这些狗或抱着路边人头骨啃,或从被其它野狗刨开的坟坑里叼出死人手脚啃咬起来,在这个深夜乱葬岗,听起来格外刺耳,毛骨悚然。
不知道这老汉是什么身份,居然驯养专吃死人肉的恶狗。
话说回新坟这边,老汉从背后解下包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色蜡烛与三根线香,插在坟头土里并一一点燃。
“你也别嫌我迂腐规矩多,也别不耐烦,虽然我是受你嘱托而来,但我缝尸匠一脉老祖宗传下的规矩,不能砸在我手里,该走的过程还是要走一遍的。”
老汉对着香烛和棺材自说自话,一直到三根线香燃尽,他才跳下坟坑。
还别说,前不久还是腿脚慢的老人家,这次他居然一掌就震碎封棺的棺材钉,推开棺材,露出其内一具无头尸体。
无头尸体旁还有一口黑布,解开黑布,赫然就是石志平的脑袋。
“嘿,都说北边容易出狠人,做事心狠手辣,今日的确大开眼界,想不到你狠起来连自己脑袋都砍,啧啧。”
老汉捧起早已失去体温的人头,一阵端详,嘴里侃侃而谈。
仿佛手里拿着的并不是瘆人人头。
只是一个榆木疙瘩。
老汉的手刚碰过死人头,下一刻的他把手指放到嘴里吹了个尖锐口哨,马上有一头恶狗叼着个死人手臂跑过来。
老汉从恶狗尾巴上薅下一把狗毛,然后亲切拍拍狗头,让它继续回去进食。
“你生前一直惦记我这几个儿子,想拿他们炖狗肉火锅,说滋阴益气,今天我偏偏用我儿子的狗尾巴毛给你续命,嘿,我看你今后还怎么吃得下去狗肉火锅。都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父母,嘿嘿,天下犬狗千千万,以后他们就都是你的狗爹狗妈了,论辈分,你今后还要喊我一声爷爷,哈哈……”
老汉越说越乐呵,说到最后忍不住低笑出声,在这个气氛阴森黑暗的乱葬岗里如同夜枭诡笑。
接下来,他将手里的狗尾巴毛搓揉成长长的黑色细线,然后穿针引线,准备拿来缝合石志平的尸体。
呼——
阴风吹动红烛,烛火剧烈摇晃,仿佛随时要熄灭。
老汉手中长针一顿,撇撇嘴:“你还别不乐意,自认为很委屈,你今天想要续命,还真的得靠我这几个孝顺儿子救你。”
老汉趴在棺材里,开始一针一线缝合起石志平断头。
“话说,狗鞭能壮阳,需不需要一套做全,让我顺便给你缝个狗鞭上去,你要相信我缝尸匠手艺是专业的……”老汉埋头缝尸,对着死人自说自话来排解无聊。
当缝好头颅后,老汉摊开包袱,是块大布,然后披在死人身上,隔绝皮肤接触与月光直照,免得阴阳对冲,提前诈尸,最后背起死人离开乱葬岗。
离开前老汉再次吹响口哨,唤回他那几个孝顺儿子重新埋好坟堆,最后一起离开。
此时的石志平坟包已经恢复回原样。
如果不是有心刨开坟墓,绝对发现不了葬在里头的尸体已经被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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