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王子夜和三个笨国王的笑话给我们讲讲吧,”半夏喊道,“想听他怎样附在鬼车鸟的肚子上飞到月亮去,讲他的女儿晴辰怎样在群星中漫游。”
大娟瞥了半夏一眼,大娟本来正看着一本旧书。以往她对这种冒险或飞天遁地的传说都不感兴趣,所喜欢的都是那些有趣的,又或是关于某位女子智胜某位本应是最聪明的男人的故事。
这些故事和这些村民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关联,其实大娟明白外面的天下不适合红河人的吧。只不过,倾听冒险故事,甚至在梦里体验它们是一回事,真的让它们发生在身边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很古老的故事了,”谢铁嘴回答,手里的彩球在他说话的时候一刻不停地在他两只手上耍动,“有人说这是发生在传奇时代之前的时代里的事了,或者更早些。不过,具体的年代并不重要,我有所有的故事,不管是发生在遥远的过去还是发生在不可知的未来。也许是上古之间人们还天真的时代和群星的时代,那时代的古人春秋皆度百岁,且和动物像兄弟般并肩徜徉的时代。”
“奇迹的时代,恐怖的时代。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的时代,女娲不忍生灵受灾,于是炼五色石补好天空的时代。我有所有的故事,我会全部告诉你们。”
“手持烈焰长枪可以攻击天下上任何一处的巨人夸父,统治一切的帝喾高辛氏,木神句芒,鲧禹治水。”彩球现在在谢铁嘴双手之间沿着交错的圆形轨迹变幻着,他的声音像在吟唱。谢铁嘴边说边缓缓转动身体,像是在观察观众的反应。
“我会给你们讲传奇时代的结束,讲应化天尊神,讲他试图把暗黑魔神释放到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天下。我会给你们讲疯狂年代,讲鬼子母们扰乱天下;讲黑水修罗战争,百姓和黑水修罗争夺土地的控制权;讲天下纷争,百姓自相残杀。我会给你们讲男人和女人,富有的和贫穷的,伟大的和卑微的,骄傲的和谦逊的。”
“讲讲表演的起源,最早帝喾非常喜爱音乐,他叫乐师咸黑制作了九韶、六列、六英等歌曲,又命乐垂作鼙鼓、钟、磐等乐器,让六十四名舞女,穿着五彩衣裳,随歌跳舞。在音乐起鸣之后,凤凰、大翟等名贵仙鸟也都云集殿堂,翩跹起舞。”
突然,谢铁嘴一把收起空中的所有彩球,停止了他的表演。原来是纯熙夫人走了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加入到听众里,那个剑客就站在她身边,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到来。有那么一会儿谢铁嘴都只是斜着眼看着纯熙夫人,表情和身体都很僵硬地把彩球收到外套的宽袖子里。
然后谢铁嘴双手向后张开披风向对方施了一礼:“恕我冒犯,不过我猜您肯定不是本地人?”
“你应该尊称一声夫人,”子恒嘶声说道,“纯熙夫人。”
谢铁嘴眨眨眼,更深地再深施一礼,“再次恕我冒犯啊,夫人。我没有不敬的意思。”
纯熙夫人轻挥了挥手:“没关系,先生。确实是有人叫我为纯熙夫人,我也确实是外来人,是跟先生一样独自远离家园的漂泊者罢了。天下对我们这些漂泊客来说可能充满危险。”
“这一位纯熙夫人收集故事,”子恒插嘴道,“是那些发生在锡城这里的。不过我不知道这里能有什么事可以成为故事。”
“您一定也会喜欢我的故事的,纯熙夫人。”谢铁嘴十分谨慎地说,不过在旁人看起来他显然并不喜欢这位纯熙夫人。
大娟突然想到,像她这样的贵妇在韶华,或卡安琅那些城市里会享受怎样的娱乐节目?大概也是说书吧?这跟个人兴趣有关,
“先生,”纯熙夫人回答,“我喜欢某些故事,不喜欢另一些。”
谢铁嘴的鞠躬弯到最低,长长的身躯折起来:“我像夫人保证,我的故事不会令夫人不快。它们都将愉快并且有趣。您对我太客气了,我只是个纯粹的跑江湖说书匠罢了。”
纯熙夫人亲切的点着头回应谢铁嘴的鞠躬,显得风度优雅,这一瞬间她散发出比任何普通贵妇还高贵的气质。然后她就转身离开,那位保护她的剑客紧随其后,就像一只狼跟在一只滑翔的天鹅身后。
谢铁嘴瞪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浓浓的眉毛低垂着,手指轻轻抚摸着胡须,直到他们走到草地的远处。
大娟冷眼瞧着,心想,奇怪,看来这位先生并不十分高兴。
“她走了,你还能表演扔彩球吗?”子恒询问。
“刚才那个跟头翻得真好,”马鸣喊,“能不能再来一个?”“能不能再把球变出来?”人群中有人喊,另一个人则要求开始讲故事。
正在这时,旅店的门开了,村老会的人还有湘儿依次走出来,但是小贩罗汉果没跟他们一起,这时候他肯定是呆在温暖的大堂里享用米酒不愿出来受冻了。
谢铁嘴看见有人出来,自己口里喃喃念着什么“来杯够劲的三白酒。”便从古老石基上跳下来,不理睬那些喊着要他继续表演的人们,径直朝旅店里走去,把尚在门口的长老们挤开,走了进去了。
“他怎么对我们视而不见?这家伙把自己当成谁了?“南宫其琛恼怒地问,真是浪费钱。
沈青阳侧身看着说书的背影,叹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咱们这回请的这个先生哪里不太对劲,也许这人带来的麻烦可能比欢乐多。”
正在整理披风的湘儿嗤之以鼻:“一个说书先生就算再不讲规矩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至少他是在思尧村这里,不像假的应化天尊神那样在你管不着的地方。不过你一旦开始担心,就会有人把你的忧虑扩大十倍。”
“你说我是杞人忧天吗?”沈青阳僵硬地说,“我要担心什么事由我自己决定。纯熙夫人夫人和孔阳是我旅店的客人,我认为他们是正派值得尊敬的好人。他们从来不会当着村老会喊我笨蛋,也不会对村老会说他们缺少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