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只过去了一年多,老子归部落已经彻底破败了,村庄原址生满了杂草藤蔓,野兽筑巢,如果不是还有些残骸,很难认出不久前这里还有一个部落。
原始森林已经掩盖了家园故土,人们蹲在自家旧居前,默默清理着,却什么都清理不出来。也许,人们想要清理的只是记忆吧。
明华和梅林夫妻俩看着回家的人们,同样心怀感伤,他们的家在南面的怀渊部落,那里想来也是同样的景象。
战争,把一切都变成了追忆。
一名持戈的猎手跑了过来,看见常阳后,急切禀报:“我在西面发现了一群人,就要过来了,大概有五十,全都是精壮的猎手。”
常阳闻言一惊,连忙把思绪拉回来,大喝一声,“准备迎敌!”
这一路上,他们大大小小打过了好几仗,经历过战争的洗礼,猎手们愈加成熟精悍,常阳刚喊出来,十名戈手立刻集中在了一起。
推车的男子们纷纷放下独轮车,取出弓箭在戈手们后方列队,远近搭配的作战部队瞬间成型。
车上并没有多少货物,食物都被吃了,至于换来的那些东西……其实这第一趟目的本就不是做买卖,换东西不过是个说法,那些没用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抛弃了。
战斗集合完毕,在三位首领带领下,二十名武士立刻跑向部落西面。
茅河水静静流淌,在大森林里蜿蜒向北,据说一直通到河水。子归猎手们一直来到河边,编好队,盯着对岸,那里是一片林间空地,黄子风当年烧陶的地方。
武士们并不紧张,他们虽然只有二十几人,不过装备跨时代,寻常部落百名猎手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过了没一会,果然,那边一群人走了过来,个个持弓佩刀,全都是剽悍的猎手。不过看见他们的穿着打扮后,常阳松了一口气,示意大家放低长戈,来的是华族人。
对面大约五十人,领头的是位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戴着坠玉石的精致发箍,两边的嘴角天然带点上勾,看上去似乎总是在微笑。他们也看见了子归部落的人,领头男子连忙抬手拦停部下,独自一人走向了茅河。
年轻人一直走到岸边,和常阳他们隔河相对,大大方方弯腰一礼,朗声说:“没想到,在这东夷横行的地方,居然还有我族的勇士。”
年轻人说话抑扬顿挫,仿佛带着某种韵律,很好听,却一点不夺人,充满了亲和力。
常阳怒目圆睁,他不是生气,而是对方说话太文雅,他对不上,憋得脸通红方才吼了过去,“那少年,你是哪个部落的?这里可是子归部落,你们……”
常阳卡壳了,明华连忙接着问:“诸位猎手不请自来,是想开战吗?”
“子归部落?”河对岸的年轻人愣了下,他不敢相信,在这两股势力交界处,最不安定的地带,竟然会有装备如此精良的华夏族部落存在。
想了想,年轻人笑着说:“我是华胥部、熊部酋长公孙少典之子——公孙玄远,来这里探查东夷人动向的,只是路过,无意冒犯,若是贵部落不允,我们这就改道。”
子归部落的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华胥本部的人。
自从华夏族在昆仑山分道扬镳后,就分化成了华族和诸夏族以及九黎部落,不过势利最强大的非华胥部莫属,这些人等于是来自华夏大本营了。
听闻他们只是路过,三名首领有些不知所措,按照规矩,一般是不准外部落通过本部落的,那样可能会带来危险,可是对方的身份特殊……
“那……我们就绕过贵部吧。”公孙玄远看见他们左右为难,微微一笑,弯了下腰,准备离去。
就在他刚转过身的时候,北面传来一阵清朗大笑,有人高声喊:“熊部的公孙玄远吗?留下来说说话吧。”
闻听这声音,子归部的人眼睛一亮,公孙玄远猛然回头,目中灼灼放光。
黄子风来了!
人们看向茅河下游,只见一艘艘木筏子排队开了过来,队伍蜿蜒曲折一眼忘不到边。
领头的筏子上,当先站着一人,身着龙皮甲,外罩青铜鱼鳞铠,身背弓箭腰佩长刀,器宇轩昂,正是这里的酋长黄子风。在他身后,九色高高昂着头,看见熟人,轻轻踏着蹄子,发出欢快的鸣叫。
他们自有熊以北下水,在黄河中划着筏子逆流而上,经过整整三天后,终于沿着茅河来到了故乡,恰好遇到了公孙玄远一行。
这里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汇合地点,他们将在老家合兵一处,然后再折向东南回到首山,在中原腹地画一个圈。
看见长龙一般的队伍,明华他们全傻了眼,黄子风出去时才三十一人,回来时竟然这么多!他们这一路上收编的新族人超过一百,原以为这成绩已经相当不错,没想到酋长领着人打仗收获反而更大!
看见大部队浩浩荡荡开过来,北面的猎手们连忙拥上来,将公孙玄远围住,他们赫然看见,那些人里混杂着不少额佩羽毛的东夷人。
这羽毛不仅仅是装饰,同时也是射箭的准星,如果这些东夷人是奴隶,绝对不会允许佩戴的。
熊部人警惕的目光中,黄子风的筏子开过来,靠在了西岸。接下来一艘接着一艘停靠,竟然在这一段河道上架满了浮桥,河面变成了通途。
来人中,华夏族人和东夷人混杂在一起,拱卫着黄子风——他们的骄傲。
看着这古怪的队伍,公孙玄远和他的部下目瞪口呆,搞不清什么状况。
黄子风看着公孙玄远,笑而不语,仔细打量。他远远听见这个名字,大吃了一惊,忙不迭划着筏子赶过来留人。
“您是这里的酋长?”公孙玄远到底是名门之后,很快镇定了下来,问道。
“我是子归部落的酋长黄子风。”黄子风点了点头反问:“姬水边的公孙玄远?”
公孙玄远摇了摇头,“我是小满丘的公孙玄远,怎么,黄子风酋长知道我吗?”
岂止是知道,简直太知道了,这位公孙玄远,将来会带着族人迁居到姬水边,改姓为姬。又因为他发明了车轮,被华族人尊为“轩辕氏”,后人都称他为“姬轩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