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林子里簇拥着一条小路,一只奢华的车队在这条路上行驶着。
这条路并不平坦,崎岖不平坑坑洼洼,马车却安稳得走着,车内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雾迟趴睡在宽大的车厢台上,虽然觉得跟床一样舒服,但是自己睡得并不好,自己做着一个噩梦,自己一直被困在一个什么地方,那个地方有很多烛光,还有延皇,自己突然脚下一软,只见自己的后面是万丈深渊……自己一下子掉了下去……延皇站在崖边……就只是看着。
何灵均坐在侧边的座位上,垂眸看着雾迟满头大汗,眉头紧皱,时不时还发着抖。
柳絮上前轻拍着雾迟的背,为雾迟擦着额头上的汗,慢慢安抚着雾迟。
柳絮摸了摸雾迟的手,没有该有的温度,全是凉意指尖还有些冰冷,再用手背探了探雾迟的额头,烫得离谱,本以为只是做了噩梦,这样一看倒不像噩梦这么简单了。
柳絮问责似得看向何灵均
“你们对公主做了什么?”
何灵均看雾迟的状况确实有些问题,就刚刚那一会的功夫雾迟的嘴唇已经开始惨白了起来,连着脸都白得彻底,只用脸颊看上去就红烫红烫,脑门上持续冒着汗,擦都擦不尽。
何灵均没有回答柳絮的话,只是开口对外面说
“梁山,先在质城落脚”
梁山应了一声。
何灵均抬起雾迟的脑袋,坐在车厢台的另一边,让雾迟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抬起雾迟的手为雾迟把了把脉。
柳絮担心得等着何灵均的结果,只见何灵均的眉头由原先的平坦到现在眉心紧锁。
“你家公主是否有寒疾”
柳絮点头
“虽然脉象可以诊出有寒疾,可现在天气并不冷,不是寒疾发病的原因”何灵均眼神不自觉有些慌
“到底是什么原因发病发得这么厉害……”
柳絮见何灵均这样说,心里更加着急了,嘴唇微微颤抖着,心底烈火焚焚,想着原因
“不是外寒,是内寒,是心寒”
自己的舅舅将自己抛弃,强行让自己和亲这件事怎么能让人不心寒,雾迟从小生养在赤华,被那一方水土养大,如今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故土,怎么能不寒,离开自己所爱与爱自己的人,怎么能不寒……
何灵均低头看了看怀里还在微微颤抖的雾迟,反手将自己的披风扯下盖在雾迟身上。声音略微急切
“梁山!还有多久!”
“殿下,差不多还要半刻钟的时间”
质城是赤华隔给海笙的地,做为冥河大战结束的承诺,质城地界很大,周围全是树林,中心才是人们居住的城。
“快!”
何灵均语气已经可以听得出来十分急切紧张
梁山顿了一下才应答,自己的主子向来都是温温润润的,还没见过有什么失态的时候。
车队迎着慢慢降临的月色逐渐靠近星光点点的质城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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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皇诏书内容的传播速度比延皇回赤华宫的速度还要快,大街小巷都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很多人跟着赞赏安平公主的深明大义,有一些青壮少年摩拳擦掌约定明天一同去参军一扬赤华怒气与威风,有一些年龄大的只是满脸担忧着这一战绝不会比冥河大战小,百姓民生又该如何过活。
宣铺内
宣娘支起身体,眼神空洞透着无力的绝望,嘴里一直念叨着
“是我不好,本就不该让迟儿……进宫……本就知道这只会是祸事……薰姑娘……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迟儿怎么办……”
宣娘支撑不住,脸颊抽搐颤抖着,不一会就哽咽哭了起来,无力至极不停拉扯拍打着被子,深深得自责感折磨着宣娘,将宣娘脸上仅剩的血气都夺得差不多。
大福慌忙跑进来,手里拿着信
“宣娘,云妃娘娘来信了,传信的人也传了太后口信,让您不要担心,顾好自己的身体,宫中自有解决的办法。”
宣娘止了止泪,双手颤抖着迎着信,读完后,只能哭得更大了些
“碧下怎么能如此!怎么对得起薰姑娘啊!”
大福连忙上前帮宣娘顺着气,可宣娘只是一直死死得抓着信,指尖都发白了也不肯松一点力气。
赤华宫内
消息一传到宫中,云知烟和黎瑟瑟都一脸着急,不约而同汇合在了太后殿内
果然两人一进门就看见满脸泪痕的太后,皱纹凹陷处都还蓄满了泪光,鬓间的白发似乎比之前白了很多,也多了很多。
太后见二人进来,没有过大的波澜,只是悲痛得看着二人,嘴里颤颤巍巍得吐着字
“是哀家对不起薰儿,养出这样一个儿子!哀家的孙女该怎么办啊!”
云知烟和黎瑟瑟尽管同样伤心无助,却也是鼓起精神侍奉安慰着太后,黎瑟瑟忍着哭腔
“太后娘娘,您别太心急了,待陛下回来,我们好好与陛下说说理,应还有回寰之地。”
云知烟眼里像是融了冰,扫过的眼神有着将人碎尸万段的威力
“陛下是铁了心要打天裕,公主都已经订婚,他竟强行将雾迟嫁去海笙!”
太后沉重得摆着头,原本年老无力的声音因为哭得久了更虚弱嘶哑
“没用的,哀家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就立誓要完成祖业,打天裕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毕生的计划,如今机会送到眼前,他定是会不顾一切抓住的,可怜我的孙女,什么都不知道偏就被送到了那虎狼窝里。”
黎瑟瑟再也没忍住,默声流着泪
外面突然传来通报“陛下到”
几人料到陛下会来,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冷冷得看着门口,等待着一个解释。
延皇走进大殿,看了看殿内有哪些人后,只默默得讲宫人支开,全程都没有直视太后的眼神。
待宫人都退完之后,延皇的皇威像是收了一大半,气势也淡然无存,只是掀起前袍,朝着太后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黎瑟瑟与云知烟见此状惊得直立起来,互相对视一眼。这个自侍高傲,最以皇家威严为主的延皇竟磕头赔着罪。
太后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只是冷淡得低眸看着延皇
“朕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安平,天裕虎视眈眈主动挑起事端,赤华历代皇帝都抵御抗击着天裕,朕更不能退缩,只有彻底击败天裕才能再无后患之忧,战野军骁勇善战加上海笙的汹涌军此战必胜!”
太后正身,冷着嗓音
“为什么是哀家的孙女?”
延皇原本扯着的那一点笑意都被太后的话语扫荡无存,微低头
“海笙太子求娶安平以此来换汹涌军相助。”
延太后绝望得闭上眼睛,眼泪随着眼皮的合拢被从眼角挤落,声音依旧悲恸却多了很多无奈
“陛下啊,就算要打,我赤华什么时候要赢还需海笙相助,何需要用公主和亲来换胜利!”
延皇心底深处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却还是硬起威严
”事已成定局。“
云知烟冷笑着哼了一声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苦衷,我们人微言轻还劳烦陛下派人看着,陛下放心我们怎么敢打乱陛下伟大的计划呢“
黎瑟瑟倒吸一口冷气,知道云知烟早就对延皇不满,却也没想到云知烟会这样明着跟延皇对着干。
延皇直起身,只是淡淡扫过云知烟和黎瑟瑟,随后向外走去,脚下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像是拖着脚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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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城灵府
车队一到,何灵均就快速将雾迟缠着自己的披风从马车上抱下来,大步朝里面走着,柳絮和梁山紧紧得跟在后面
”梁山,医官可到了?“
”已经快马将医官请到了。“
跟在后面的马车帘子也被捞开,一位穿着素衣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冷眼看着这一切
”娘娘,安平公主身体不适,殿下那边传来话,说是要在质城待上一段时间。“
女子暗自咬牙”既已经回了海笙就别叫我娘娘了。“
”是,长公主。“
明瑶寒着脸进了灵府,回头对旁边的侍女说
”给我准备上好的衣裳,我要沐浴更衣。“
殿内
一位白发苍苍的医官正一脸严肃的为雾迟把着脉,一会后便收了起来,朝何灵均拘礼
”殿下所言不错,确为寒疾发作,具体原因老者也查不出来,按理来说确实这个时候不该发作的……老者这就开方子压住这寒疾,今晚必须时刻关注留心才行。“
柳絮的手紧紧抓着袖子,担心得就差原地跺脚了
何灵均转头对柳絮平静的说
”跟着医官去给你家公主熬药,这里我守着。“
柳絮看着医官走了出去,心里有些纠结,转身脚步移了一下,又不安得转头
何灵均低头为雾迟擦着头上的汗水,没有抬头看柳絮,只是缓缓吐着两个字
”放心。“
柳絮也看出何灵均也许对赤华心存不善,就他在马车上对雾迟的关心照顾来说,暂时也只能相信他,毕竟这是海笙国,自己与雾迟算得上是举国无亲,如今雾迟又病成这样。
雾迟又痛苦得嘟囔一声后,柳絮立马抬脚追向了医官。
寒疾症状为外冷内热,与风寒发热症状差不多,只是比风寒难受程度要大得多,最忌讳受凉。
雾迟觉得内心像是被火烧了一般,难受至极,能明确感受到额头和脸颊跟岩浆一样红烫,雾迟一直挣扎得要逃出这个火烧一样的地方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雾迟皱着眉头,开始踢着被子,手也不安分得甩着被子,何灵均眼疾手快将被子扯回,用手掌压住,任雾迟怎么闹腾也翻不开。
似乎是累了,雾迟慢慢安分下来,呼吸几次后,微微睁开了眼睛
眼睛没有完全睁开,雾迟没有意识到自己醒来,似乎还在梦里,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白衣男子,不是殷瞿,殷瞿从不穿白衣。
雾迟眼角划下的那一滴泪狠狠得流入了何灵均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