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河之郧 009、恒星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不想失去卡尔这个朋友,制造黄金圆盘的材料可以在回去的路上找,宇宙那么大,总会有些超高强度的能量材料。
而飞升者这个项目的关键是自己,只要自己能回到恕瑞玛,就有机会实现。
基兰看着手中的项链,项链末端是一颗硬币大小的金色圆盘,上面雕刻着细致又美观的金色纹路,和他印象中的恕瑞玛文字大致相同。
基兰将黄金圆盘放在手上掂了掂,没有感受到重量,他又看向阿兹尔:“这个装置内部已经修缮完毕了,你是不是就只差一个合适的能量来源了?”
阿兹尔扶着昏迷的卡尔,脸色并不好,他不想回答基兰的任何问题。
他说:“现在我可以回恕瑞玛了吗?”
基兰又问:“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这么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你是在嘲讽我吗?”
“你的胆子有多大?”基兰答非所问,反手又将项链抛了回去。
阿兹尔接住项链,又惊又疑,他越来越搞不懂基兰要干什么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阿兹尔犹豫着开口。
基兰说:“那个装置的激活应该是需要纯度很高的能源吧?你的研究之所以不能完成,就是缺了这重要的一步。”
虽然知道他的名气,可是阿兹尔还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基兰只一眼就看穿了飞升者的本质,它并不是超级基因那样注入,而是通过强大的外部能源灌入体内,从而直接修改自身基因构造,获得类似于兽体的身体。
这种方法并不像前世那样,直接将神明的力量引入人体,在这个科技为主的宇宙里,阿兹尔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可以找到能够媲美神明的高纯度能源。
基兰指了指天上:“有没有考虑过恒星能源呢?”
阿兹尔说:“考虑过,但是我并没有吸取恒星能源的装置,就算是神河里的装置也大都是环保性质的,其中的能量运用功率达不到标准,普通的阳光又太散,集中不起来,所以我放弃了。”
基兰摇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可以直接到太阳大气圈外围吸收能源,说不定能成功,可是你敢吗?你的胆子有多大?”
或许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阿兹尔见到基兰笑。
几个小时后,校长办公室,甲古的咆哮声几乎让整栋大楼发抖:
“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我的大英雄,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阿兹尔那头倔驴给踢坏了?你竟然把他送到太阳上去,你难道是想吃烤驴肉吗?!”
基兰倒是没有任何担心的样子,他悠哉的品着茶水:“我这是在顺你的意啊,你难道看不出来阿兹尔根本不可能加入神河吗?那就只能给他另一条路了,科学家死在追寻理想的路上,这其实也算是个美谈。”
他笑望向甲古,一脸轻松表情的说:“这样的话,外界再怎么样传闻也不会让学院的名声受损,而阿兹尔也会被认为是一个可敬的科学家,为了求证自己的理论甘愿牺牲,我们历史上很多这样的人都被载入了史册。”
“学院因为教出这样认真的学生,名誉会提升,你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也许会再次回到神河高层也说不定。”
甲古拍桌,指着基兰的鼻子:“他是我们的学生,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基兰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摊了摊手:“我说过了,这是顺着你的意做事。”
甲古说不出话,作为一名军人,他会时刻将自己文明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任何的威胁也不会放过,哪怕这个威胁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可以冒头发芽,他也会将之扼杀在摇篮里。
他对阿兹尔的心态就是这样的。
可当甲古真的得知,阿兹尔很有可能会被烧成灰烬的那一刻,他心底里最深处的柔软竟然被触动,然后化为了暴怒,这怒火却无处宣泄。
因为基兰说的没错,这的确就是他所期望的结果,不加入神河,那就让他去死。
甲古无力的靠在椅子上,但他还是说:“也许我们的做法太极端……也太早了,我给高层通过信的,这件事情要让他们定夺,可我们却自作主张……”
基兰说:“你给他们的报告几个月前就提交上去了,现在都没回复,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所以我们无论怎么做都可以。”
“是啊,也许真是这样……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蠢猪!”
“嗯……请文明一点,校长。”
甲古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墙上的钟表“哒哒”的走着,指针前进的声音在两人都静默无言时,显得格外的大。
甲古再次睁开眼,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冷厉如刀:“你真的见过了他的飞升装置?可以吸收恒星的能源。”
基兰点头。
“那么他有机会成功是吗?”
基兰还是点头。
甲古站起身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临走前他激活了学院所有的安保机器人,这些十几米高的巨型机械一般在学生外出实践时才会启动,他们可以轻易碾碎威胁学生生命的野兽骨头。
现在,甲古要用他们去取本届最好的那名学生的性命。
基兰站在落地窗前,窗外一艘巨大的银灰色飞船突破天际,后面跟着几十架巨大的机械,它们朝着太阳的方向疯狂加速。
在甲古率领的机械人消失在天边后,基兰联系了神河高层的一位官员:“……是的,我是基兰,有件事情想跟您汇报一下,万分紧急,关乎到我们这里一位学员的生命……”
……
宇宙中每一秒都会有上千颗恒星诞生,它们在冰冷黑暗的宇宙中燃烧着最炙热的火焰和光明,每一颗都有几十亿年甚至更多的寿命,它们是宇宙历史的见证者,比神还要古老。
神河学院所在的塔图因星系,这里的太阳已经有差不多四十亿年的光景,神河的科学家们估计它还有八十亿年的路要走。
所以它还算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如果说太阳给予生命的是温暖,那一定是距离的原因。
离的太近,它就是死神。
阿兹尔即使穿着厚厚的隔离服,都能够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热情,汗水几乎没过了他的眼睛。
恒星的引力非常大,即使阿兹尔距离它的大气圈足有一个塔图因直径的距离,也必须依靠飞船的反向作用力拖住自己,才避免了被吸进去。
基兰给的飞船在朝着太阳相反的反向加速,而阿兹尔则极为大胆的用一根特制的绳子将自身与飞船连接,借此抵御太阳的引力。
哪怕是脑袋抬到九十度,阿兹尔也看不到太阳的边际,这颗恒星表层的每一朵浪花都足以让塔图因天翻地覆,无边无际的火焰取代了原本黑暗的宇宙,光能肆无忌惮的扩散向整个星系。
阿兹尔此刻觉得,无论神河的文明多么瑰丽,都无法与这种波澜壮阔相比,他从一个皇帝变成了星辰最虔诚的信徒,比恕瑞玛的沙砾还要渺小。
黄金圆盘被从项链上摘下,阿兹尔缓缓地张开手指,圆盘就那么无声的飘向太阳。
面罩内部布满了水雾,阿兹尔的呼吸越来越重,可是金色瞳孔里闪烁的坚定光芒却不比太阳差了分毫。
模糊的视野里,黄金圆盘逐渐远离,但它的形态越来越大,上面的纹路燃烧起了火焰,寂静无声的宇宙空间竟然响起赞颂的歌咏。
阿兹尔不想再等了,二十年对于神河人来说弹指一挥间,可对于恕瑞玛人却是十分之一的人生。
他直视着太阳,这颗塔图因星系的心脏将靠近它的一切焚烧殆尽,火焰缠绕着光柱汇聚向黄金圆盘,阿兹尔看着逐渐淹没一切的光芒,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要么死得无声无息,化为灰烬,要么活得拼尽全力,灿烂如光。
生与死之间,存在着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