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篾匠是楼小光的父亲,凭着竹编手艺养家糊口,为人自是忠厚老实,一张嘴却不老实,胡诌了不少生猛的鬼故事,据说最大的功绩,曾经吓死过人。
你信吗?
周小乙与其余四个学子一起听着楼篾匠娓娓道来,装着无所谓的表情,见识那“吓死人”是怎样的讹传。
“很久以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楼篾匠煞有其事地开篇。
五个年轻人一起打起哈哈,老掉牙的调门还搬出来丢人现眼。
“这其实是真事,每天小和尚会独个儿在庙堂里对着佛像敲木鱼,到后半夜会迷糊起来,忽而自言自语,忽而牢骚满腹,忽而笑,忽而哭,在阴森森的庙里传得很远。”
“每晚,夜深人静,老和尚坐在小和尚对面,慈眉善目地说着故事……这是小和尚告诉所有人的。”
“奇怪的是,所有和尚就算想去偷看,都没有真正见到过老和尚,只会看到小和尚做着很专注地聆听,哭笑无常。”
“直到某一天地震,神像裂开,露出一具枯骨,端端正正地盘坐着,这就是佛家对德高望重的高僧所做的重塑金身,离奇的是,那枯骨的眼珠在滴溜溜地转,雪亮雪亮的……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叫人晕乎乎。”
“老和尚活了,还会说人话……把所有和尚都吓得屁滚尿流。”
“知道怎么回事吗?”
牛巧儿抢答:“对人家而言,没难度,不就是成精的黄大仙。”
周小乙学着牛巧儿说话,有些不伦不类:“人家……楼叔会这么肤浅吗?”
田欣欣、李七年等哄笑,而牛巧儿狠狠地剜了周小乙一眼。
楼篾匠很欣赏地盯了盯周小乙,说:“庙里方丈、管事等以为是邪祟,用童子尿混黑狗血去泼,那眼珠依然雪亮,骨架依然不散。”
“‘无知啊无知,老衲只是见小和尚思念成疾,忍不住多嘴,你等罪孽啊!’颌骨上下开合,吐人言。”
楼篾匠瞧着一个个瞪大了眼,没有退缩或畏惧的迹象,便拿出了看家本领。
“风一个劲地吹,灌进脖子里,那是钻心的冷。庙宇的灯忽明忽暗。不料想,那骷髅头骨碌碌地滚下地,还传出哎呦惨叫声。那无头骨架居然冒出殷红的血来,越涌越多。”
“忽然……”
楼小光、李七年等四人屏长住呼吸,砰砰心跳声格外醒目。
只有周小乙打着哈欠,一副要入睡的模样。
牛巧儿暗哼一声,你就装吧。
楼篾匠继续讲:“从血里涌出暗红色的蜈蚣,起初是一只,随着血液的翻涌,越来越多。”
“数个僧人吓晕过去,有个胆大的,用脚去踩,没想到抬脚时只见一滩血,在慢慢蠕动。”
“没一会儿,那血又凝成蜈蚣,继续爬行。”
“胆大的崩溃了,发疯般往外跑。”
“接着很多僧人都跑了。”
“方丈念着往生咒,试图超度亡灵,即便定力好,心里也是毛毛的……不经意间,看到很多血色蜈蚣爬进骷髅头里,越来越多,逐渐升高。”
“头颅升到小和尚高度,又开始讲故事。”
“小和尚痴痴傻傻地听着,一动不动”
“很多蜈蚣围住了小和尚的脚,一只只钻了进去,慢慢地,整个身体都在冒血。”
“更恐怖的是……小和尚的眼耳鼻等五官钻出一条条血蜈蚣,张牙舞爪……”
“方丈疯了,胡言论语着逃跑……”
“谁漏尿了,这么大的尿骚味!”故事中断,楼篾匠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个年轻人。
除了周小乙眯着眼,发出轻微的鼾声,其余四个都夹紧了腿,惶恐地互相看着。
“继续讲下去,或许有生命危险……”楼篾匠挑逗着年轻人。
“我去尿尿……”李七年第一个开溜。
“我去睡觉,明天要读书。”楼小光溜回寝室。
“我……”牛巧儿慌乱中没把话说完,就拉着田欣欣溜了。
“还有个听众,我还是要说……”楼篾匠说:“天亮了,小和尚发现自己起得很晚,早课都没做,责怪呼呼大睡的老和尚,讲故事吗,不要老拿他打趣,明明看不惯这庙里方丈太势利,也不必诅咒方丈要遭报应……”
呵呵,楼篾匠笑个不停,有阴谋得逞的快意,……起身睡觉去了,就留下依然睡得很香的周小乙。
不知过了多久,要不是碳火熄灭了,把他冷醒,他还不知道,空落落的院里没有别人了。
“什么情况!”周小乙扫视了黑黢黢的院子,暗骂这群没良心的同学,当怂蛋跑吗,该叫他一声嘛,自己虽然嘴巴损,但留余地的话还是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