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青山黑水,暮色沉沉。
近看,一座清寂的小山村坐落在山脚下,水道旁。
虽是天边还有些微亮,但是家家户户早已禁闭门窗,就连蜡烛都没人点,黑乎乎的,甚是奇怪。
给人感觉,就好像整个村庄空无一人似的,充满了诡异。
要不是看某些院子里还有鸡鸭跟谷堆,还真以为是荒废的。
整个画面仿佛是一副泼墨山水画,除了黑色跟灰色,再没有其他的颜色。
山间里,依稀传来几声狼嚎,伴随着蛐蛐的鸣叫,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动静,听起来感觉莫名的悚然。
然而在这一片幽静之下,村子东边一座偏僻的小院子里,此时一青年一少年却正在借着月光闲聊,跟这孤寂的一切仿佛格格不入。
只听那青年讲道……
从前有这么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叫做胖墩。
那天,正好赶上他家里的房子刚刚盖好,需要请木匠来做一些简单的家具。
胖墩的父亲忙不过来,就让胖墩给木匠打下手。
当时木匠正好需要一把大锤子,就让胖墩去拿,在去楼上拿东西的时候,他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物件,不过因为双手拎着锤子,比较沉重也比较匆忙,所以也就没在意。
夜深人静的时候,胖墩独自一人在小屋里睡觉,熟睡中只听“吱呀”一声,隐约感觉门被打开了,然后走进来有一个黑影。
毛贼???
胖墩心里如是猜测。
不好!!家里的东西要被偷了,今天父母怎么睡得如此昏沉??
他焦急的想坐起身大喊一声,提醒父母,但是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哪怕一根指头也动不了,嘴巴张了张,也同样发不出声来,就连眼皮,都感觉负重千斤,睁不开来。
难道遇到了传说中的“鬼压床”?
那这个黑影……
想到这,胖墩心里莫名的一慌,脑门渗出了冷汗,后背凉飕飕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滞了。
他只能从微弱的眼皮缝隙中看到那个黑影缓缓走过来,却什么也做不了。
说来也奇怪,虽然有月光,但是胖墩依然看不清黑影的面貌。
他就像从黑暗中走来的幽灵,光线到达身边都被未知的力量所扭曲。
黑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悄无声息……
胖墩心里恐惧极了,也慌乱极了。
情绪压抑到了极点,突然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些种种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噩梦罢了。
他的父母就躺在隔壁,听闻胖墩尖叫,连忙跑了过来,仔细一询问,这才了解原来是做了噩梦。
然而故事发生到这并没有结束,以后的日子,只要晚上胖墩闭上眼睛睡觉,那诡异的黑影就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并且场景还一模一样。
这画面虽然有些惊悚,但是遇到的次数多了,也就没那么恐慌了。
相反的还引起了胖墩的好奇。
他有些好奇这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走到他身边要干什么?
有一次梦里,胖墩没有挣扎,他静静的等待着。
果然,那个黑影又准时出现了,而且越走越近。
近到胖墩一呼一吸之间,好似都能闻到一股檀香味,就像平时过节父母上供时烧的香一般,甚是奇怪。
更加奇怪的是,即使如此之近,但是那黑影的面貌依然看不清楚,仿佛被一层淡淡的黑暗所笼罩。
与此同时,胖墩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不知道黑影接下来想要干啥,心里有些好奇,又有些惶恐。
毕竟未知的存在总能让人感到莫名的慌乱跟紧张。
不过好在那黑影什么也没做,就这么静静的矗立在胖墩的床头。
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胖墩知道,黑影的眼睛一定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弄清楚这点,胖墩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不是要伤害自己就好!
就这样,胖墩与黑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半个月后。
看着儿子的黑眼圈越来越深,身子也日渐消瘦,这异常的情况,终于引起了胖墩父母的注意。
仔细一询问,胖墩便把黑影的事情告诉了父母。
旧时代的农村人嘛,其实有时候挺封建迷信的,一听胖墩的话,便引起了父母的重视。
这孩子怕不是招惹的莫名的存在,也就是中了邪??
这可不得了啊!
于是他们赶紧提了两只老母鸡,带上孩子赶了十多里路,去了隔壁的村子,找到了方圆几百里,都赫赫有名的神算子。
那神算子也真是有点本事,一听事情的原委,先是掐指一算,随后又向某路神仙焚香祷告一番,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呵呵一笑,直接说不是啥大事,让胖墩父母带着孩子回去,晚上吃饭前,给家里的灶王爷上个香,磕个头,心要诚一点就行了,小孩子嘛,顽皮捣蛋,有时难免招惹了未知的存在。
幸好是脾气好的善神,要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存在,恐怕胖墩的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胖墩父母一听,也恍然大悟起来,感情问题出在这。
特别的胖墩的母亲也回忆起了一件事,在木匠来打家具的那天,晚上准备上香的时候,他发现了灶王爷的烛台被打翻了,起初她还以为是家里的猫啊狗啊啥的碰的呢。
如今一想来,八成是胖墩这孩子拿东西时不小心砰的,得罪了灶王爷。
既然找到了原因,胖墩的父母连忙感谢了一下神算子,随后带着胖墩回到了家,并按照神算子的安排,带着胖墩给灶王爷上了香,赔礼道歉。
说来也真是神奇,从那以后,那个黑影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胖墩梦里过。
……
小院子里,听完青年徐徐道来的故事,少年不高兴的撅了撅嘴。
“二叔,这鬼故事一点也不好听,你再给我讲一个呗。”
这少年个头并不高,还有些微胖,映着月光,隐隐能看出模样来,束着头发,星眉剑目,只是皮肤略微黝黑,想来是经常在烈日底下暴晒。
他还有一个充满侠气的名字,叫做武空,今年刚刚16岁。
那个被他称作“二叔”的人,叫做武仗义,刚过而立,长的人高马大,身材非常魁梧,蓄着一把络腮胡子,一言一行都带着浓浓的侠客的那种爽快。
光看外表的话,任谁也不会将之想成一个刚过而立的青年,反而像是一个不惑之年的落魄游侠。
而且武仗义是他亲爹武行侠的亲弟弟,两人是亲的叔侄关系。
并且二人相依为命多年。
至于武空的亲爹武行侠,在武空十岁那年,说是有事离去,便再也没回来,渺无音讯。
他的母亲更是在他出生的时候,不幸难产去世了。
但是武空知道,他二叔武仗义肯定是知道一些他爹的事情的,只是并没有告诉他。
起初那两年,他经常询问他爹去哪里了,为啥不回来。
但是二叔都没有告诉他。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慢慢的,武空就不再问了,因为他知道,二叔不告诉他,也许还没有到合适的时候。
听着侄子埋怨的语气,武仗义尴尬的笑了笑:“哈哈,好侄儿,不是二叔不想讲别的,实在是我就知道这么多,这还是当初二叔小的时候,你爸爸为了哄我,给我讲的呢。”
说到这,武仗义的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他的神情有些恍忽,眼眶也不禁微红,想来也是想起了某些画面。
真是岁数越大,越容易回想以前的往事。
武空年纪还小,才十六岁,并不是很懂这些。
不过他也知道二叔这个样子,肯定是心里有些难受。
就跟他想自己父母的时候一样……
于是他拿起酒壶给二叔满了一盅,并端给二叔:“二叔,喝酒。”
“啊……”
武仗义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竟然失态了……
他下意识的接过酒杯,抬头对上侄儿真诚的目光,忽然心里没由来的一暖。
大哥,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想罢,他郁结的心里瞬间通透了,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够劲儿~
酒气上涌,令他原本苍白的面容显得更加煞白了。
“啊,痛快,好侄儿,你要不要来一盅?”武仗义笑着道。
哪知武空听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要,不要,我才不喝呢,这酒太辣了。”
“哈哈,你不懂,酒这个东西,喝的就是这股辣劲儿,这可是你爹自己酿造的,已经剩的不多了。叫什么……二锅头,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知道你爹为啥这么叫,不过确实够劲,喝了它,再喝其他的酒,就如同泔水一般,索然无味。”
武空摆了摆手,切了一声:“切,那我也不喝,十四岁那年,你骗我喝了一小盅,吐了一天一宿,那种昏天暗地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面对侄儿的抱怨,武仗义摸了摸胡子,尴尬的笑了笑:“哈哈,有嘛??这酒其实很好喝的!”
“……”
武空翻了个白眼,准备不想多说。
但是又忽然想起了白天同村小伙伴虎头说过的事,忙好奇的问道:“二叔,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鬼……”
听到这个字武仗义神情一凛,不动声色的说道:“应该是没有吧,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
武空皱着眉道:“今天我碰到了虎头,他告诉我村子每天太阳下山就熄灯睡觉,感情不是为了你说的防山贼,而且为了防鬼……”
顿了顿,他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武仗义,问道:“二叔,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
武仗义神色变换了数次,思索再三,语重心长的道:“好侄儿,一转眼你如今已经十六岁了,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是的,虎头说的没错,大家每天那么早睡觉确实是为了防鬼,不过……”
他语气顿了顿,接着道:“说是鬼,其实也并不准确,准确的形容来说是某些未知的诡异的存在。”
“未知的……诡异的……存在??”武空陷入了疑惑。
“是的,就是未知的诡异的存在……不过大多数人都没遇到过,所以恐慌之下就称之为鬼了。”
“二叔,那这些存在都长什么样子啊?你见过吗?”武空好奇的问道。
“我确实见过……不禁见过,还……”说到这,武仗义话到嘴边,戛然而止,目光飘忽,仿佛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还怎么着啊?
这种说话说了一半,就不说的人,最令人讨厌了。
武空伸出手在二叔眼前晃了晃,轻声呼唤:“二叔??二叔??”
想把他叫醒,结果没反应……
于是他不由自主的把手落在武仗义的肩膀上,想要将他拍醒。
结果手刚碰到武仗义的肩膀,武仗义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咆哮道:“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碰我。”
他此时的样子像极了一头发怒的凶兽,双目赤红,脸色煞白,整个人充满了一股悚然的气息。
“我……我不是故意的……”武空被二叔的样子吓到了,糯糯的道。
即使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二叔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他的,但是内心依然惶恐。
就像走玻璃栈道一样,虽然明知道自己不会掉下去,但是依然害怕。
这是正常的心理反应。
“唉……”
看到武空害怕的样子,武仗义内心深处某个柔软仿佛被触碰了一般,恍然醒悟。
他叹了口气,忽然像卸了气的皮球,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好侄儿,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事的,二叔。”
武空摇了摇头:“是我不对,忘记了你一直嘱咐我不要碰你的事。”
“……”
看到侄儿懂事的样子,武仗义内心的自责更甚,他想说啥却又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能说出来,唯有叹息……
“唉……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说罢,武仗义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只给武空留下了一个萧瑟的背影。
“二叔晚安。”
武空轻声喊了一声,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但是躺在床上,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想起刚才与二叔的一番交谈,简直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未知的……诡异的……存在……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刚才碰到二叔肩膀的一瞬间,那种刺骨的冰冷,到底是怎么回事?
种种的事情,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深感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