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利夏尔港东南贫民窟。
明明才是八月，清晨的凉气已经略微有些刺骨。
宅邸的书房中，卡尔挺直腰板，手边是一张张散发着淡淡油墨香的马格南纸，上面整齐的写着一段段文字，时不时穿插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窗边和煦的阳光温柔地铺展在纸页上，只照亮了其中一半。
卡尔正将自己的创造的法术归类，然后以文字形式呈现，供自己未来领地内的法师学习。
崔特莉丝正坐在卡尔面前，手边是好几本厚重的书籍，此刻眉头紧锁。
现在让她眉头拧成麻花的书籍，就是卡尔这些年自己创造的法术汇编之一，《二阶实用法术汇编·卷一》
距离礼拜周还有两天时间。
之前的命令已经全都布置下去，奥尼格特人船帆也在前天彻底完工，现在卡尔方面已经是整装待发，只等迪诺在礼拜周的前一天晚上进行行刺。
对于此次行刺，卡尔能够百分之百确定能够成功。
艾肯祭司对于卡尔，几乎就是单向透明的程度。
不仅仅是崔特莉丝的情报网发挥大作用，还有迪诺这几天打探回来的消息。
他已经是在一群孩子中，被选中的那一个。这几天正在进行礼仪训练，好让艾肯祭司在礼拜周的前一天晚上能够玩的开心。
这几天艾肯祭司因为要加强利夏尔港的城防，几乎没有抽出多少时间返回宅邸休息。
那么可以确定，在礼拜周的前一天晚上，他无论如何都会返回宅邸。
羽毛笔沾了沾手边的墨汁，卡尔小心翼翼的在纸上写下一个通用语文字。
东西帝国本为一体，即便分裂，但官方语言仍然相同，因此两大帝国无论内外，几乎都不存在交流上的障碍。
如同完成艺术品一般写完一个字之后，卡尔突然对崔特莉丝开口问道：“你觉得，法师的最高境界是多少？”
“唔姆！”崔特莉丝的思绪被打断，痛苦地抬起头，思考了一阵，“我觉得应该是六阶。”
“大部分商人和吟游诗人带回来的都是关于四阶大法师的消息，五阶法师，很少。”
“我到现在还只在传闻中听说过一些关于五阶秘法法师的消息，传闻中来自东帝国的秘法法师好像就有五人。”
耸了耸肩，崔特莉丝满不在意：“但那些终究都只是传闻，我实际并不相信东帝国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出现那么多五阶法师。”
卡尔笑道：“所以你觉得法师的最高境界应该是六阶？”
崔特莉丝点了点头。
卡尔反而摇了摇头：“我觉得法师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九阶。”
崔特莉丝瞪大眼睛否认道：“不不不，不可能。我在童话故事中都没听说过九阶法师，上古神话都不敢这样写。”
卡尔反问：“现在军士最高达到多少阶？”
“七阶。”
“他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为军士，而应该被称为战士，而且他们大多都已经有封号，货真价实的封号骑士。”
崔特莉丝不假思索回复道，现在帝国的军队中的许多高级将领就是五阶封号骑士，部分年纪较大的将军甚至已经达到六阶。
这些可不是传闻，而是确切存在的，帝国史书中也记载过不少实力超强的七阶骑士，现在一些六阶战士或者骑士，都还是他们的后代。
卡尔点点头，淡定道：“确实是这样，艾丽西亚王国的军队中也有几名六阶封号骑士。”
崔特莉丝倒是吃了一惊，这个情报她并不知道，但那不是重点，她继续为刚刚的问题辩解道：
“但这并不能说明法师和战士一样，法师是法师，战士是战士，法师实力提升要比战士难太多了，而且战士阶级提升带来的力量也远不如法师。”
“一名七阶战士，应对三名六阶战士可能不在话下，但如果五名，十名，甚至更多五阶、六阶战士，即便是七阶，但也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法师可不一样，三名五阶法师就能够轻松斩杀一名六阶战士，不对，或许只要两名，两名五阶法师就能解决。”
崔特莉丝对于法师的力量体系并没有明确概念，她的这些想法虽然也有一些根据，但更多还是臆想。
卡尔抿嘴笑了笑，放下羽毛笔轻轻敲了一下崔特莉丝的脑壳：“这是我包含浓缩魔法的‘魔法一击’，现在敲在你的脑门上，你现在应该感觉醍醐灌顶，书上的法术你应该顷刻就能学会。”
崔特莉丝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好歹也是一名二阶法师，最基本的魔力感知她至少没有任何问题。
“魔不魔法我是不知道，反正这一下我确实挺疼。现在我没法好好学习法术了，老爷你看怎么办吧。”
崔特莉丝扭过头，假装生气道。
咚咚咚！
书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纳德森的声音：“老爷！”
“进来！”卡尔抬头大声回应道。
崔特莉丝的注意力也瞬间被吸引，本该没她什么事，但她还是好奇地回过头看向门的方向。
学习的时候，其他任何事情都是有趣的。
纳德森走进书房：“老爷，巴利特来了，现在正在楼下的会客室内等您。”
“巴利特？就他一个人？”
纳德森摇了摇头：“并没有，还有亚伦、希尔和切斯特。”
卡尔脸色严肃起来，将羽毛笔轻轻架起，站起身对崔特莉丝道：“我回来的时候至少要将卷三的内容看完，并且卷一和卷二内的法术能够熟练使用。”
“啊？老爷，这太为难人了……”
没等崔特莉丝说完，卡尔已经关上门下楼前往会客室，留下崔特莉丝一个人在房间内。
会客厅内，巴利特、亚伦和希尔正坐在椅子上，脸色略显疲惫，但更多的是焦虑，切斯特则是干脆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卡尔进入会客室，注意到众人脸上的神情，省去寒暄直接开口道：“说说看，怎么回事，你们四人怎么同时回来利夏尔港？”
卡尔身后的纳德森轻轻关上会客室门。
“殿下！”几人同时站起身，对卡尔弯腰行礼道。
“是这样的，殿下，北方的……”
巴利特刚开口，切斯特直接打断道：“北方的肯特郡，沃德郡和威顿郡已经被奥尼格特人占领，现在正已剑指比恩郡。”
卡尔听到消息先是一惊，随即反问道：“国王呢？国王没有任何动作？”
对于奥尼格特人侵略的消息他并没有感到多意外，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三郡陷落的居然如此迅速。
距离自己离开王都迈卡斯林也不过两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加上北方消息传回迈卡斯林的时间，拢共一个月不到时间。
卡尔想过北方三个伯爵面对奥尼格特人会吃败仗，也想过三郡会陷落，但他属实没想到居然陷落的如此之快。
巴利特详细回答卡尔的问题：“国王现在应该还没有收到北方郡的消息，应该说官方渠道没有。”
“根据幸存的三郡平民说，奥尼格特人几乎杀光了所有贵族。或许有幸存的贵族逃了出来，但国王估计也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收到消息。”
说到最后，巴利特又小声补了一句：“应该说，那些逃出来的贵族能不能活着回到王都都还是一件事。”
卡尔揉了揉眉头，难怪这几天自己在迈卡斯林的傀儡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自己的三阶傀儡术制造的傀儡，没法做出什么复杂的指令，但配合侦查守卫饰演一下卡尔的日常还是没什么问题，顺便还能收集王宫内的信息。
微微平复情绪，卡尔继续问道：“帝国那边呢？帝国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非常抱歉，殿下，帝国方面的态度我并不清楚。但我并不觉得帝国对此一无所知。”
“关于北方三郡的消息已经在酒馆内疯传，要不了多久整个迈卡斯林估计都会陷入恐慌。虽然国王到现在还在核实消息的真实性。”
卡尔点点头，对于这种局面，他是既意外又不意外。
来利夏尔港路上年久失修的泥泞夯土路就已经能够看出，国王对于地方贵族的控制力度已经很弱。
道路在一个国家中的地位就类似于毛细血管，而连毛细血管都已经溃烂，那这个人距离死亡也要不了多久。
艾丽西亚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消息的传播速率已经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自己手下豢养的吟游诗人居然都能抢先一步将消息送到自己面前。
而国王居然还在核实消息的真实性。
摇了摇头，卡尔朝巴利特继续问道：“具体的战争细节知道吗？传闻也行，我想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下奥尼格特人的作战风格。”
北方三郡快速沦陷确实有自己太弱的因素在，但不可否认，对方实力强大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多了解一些关于奥尼格特人的消息，对于卡尔来说不算是坏事。
说到这个问题，巴利特的神情突然不安起来：“船，战船。”
“三郡在陷落之前都做出过反应，就像往常一样，召集军队组织防御。”
“但这次和之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奥尼格特人并没有正面发起进攻，而是来自海面，没人会想到他们居然掌握了战船制造技术。”
卡尔先是一愣，随后再次问道：“是远海航行的战船，还是近海运输船？”
巴利特小心翼翼回答道：“殿下，我很确定，那些都是战船，沿海的渔夫们也都见过，那样高大的船只足够他们征服大海。”
远海航行的战船和近海的运输船完全不同，近海运输船通常沿着海岸线航行，依靠劫掠沿海城镇获得补给，但通常都比较好应对。
但远海战船就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奥尼格特人更像是一个有组织的海盗国家，谁也不知道他们将会在什么时候进行大规模登陆。
对于这个消息卡尔此前早有怀疑。
自己的风暴群岛会被奥尼格特人占领，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凭借他们原来的战船制造技术，他们没法制造能够远海航行的战船，更别说登上风暴群岛。
很明显，现在的事实表明，自己的猜想并没有出错，奥尼格特人确实能够制造更先进的战船。
不仅得到证实，而且已经投入生产，甚至已经在战争中投入使用，并且还取得了不错的战果。
卡尔并不相信这项技术是奥尼格特人在一夜之间技术大爆炸发明出来的，也不会有哪个神明突然托梦给他们的首领，教给他们制船工艺，给他们留下战船图纸。
“东帝国，西帝国，努马尼亚，海盗。”
按照最朴素的逻辑——这些事谁会是受益者，谁将是幕后主使。
最终结果指向努马尼亚。
长期与和平强盛的大陆贸易并不会让努马尼亚帝国的实力超越两大帝国，反而会让两大帝国愈加强大。
然而北方的奥尼格特人完全可以作为推手，让整片大陆再次陷入混乱。
当然，这也不是一定，猜测总归是猜测，并没有事实证据作为依靠。
说不准奥尼格特人真就是科技大爆炸，或者是一夜之间感悟出了远海航行战船的造船技术呢？
卡尔脸色有些难看：“行，我已经知道了，除此以外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巴利特走上前：“非常抱歉，殿下，我们能带回的消息只有这么多。”
卡尔点点头：“没有什么好抱歉的，做的已经很好了。”
早就注意到几人脸上疲惫的神情，恐怕也是日夜兼程才赶到利夏尔港。
作为自己分布在全国的眼线，他们已经非常忠诚且合格。
“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两天，但恐怕也没法让你们安心休息太久，后天晚上之前，你们可以选择去或者留，我不强求你们。”
听到卡尔这番话，四人先是一愣，随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卡尔这话是什么意思。
“战争已经开始，距离大陆彻底混乱也就是时间问题，但我这里暂时也安全不到哪里，没法保障你们的安全。”
“你们要是想要离开，我也会给你们一笔安家费，给你们谋一条安稳的生路，毕竟没人愿意整天搏命。”
几人明白了卡尔的意思，并不是要敢他们滚蛋，而是真的在关心他们。
在和平统一的大陆上收集信息的难度，和在四处战乱的大陆上收集信息，两者完全不是一回事。
兵马无情，谁也不知道第二天砍刀会不会落在自己脖子上。
还是巴利特首先站起身走上前，弯腰鞠躬道：“殿下，您在我最穷困的时候选择了我，我当然会为您效劳直到永远。”
切斯特歪头看了眼后面两人，也一个踏步上前站在巴利特身旁：“我也是！我要离开，我的妻子父母也不会允许我离开！”
“殿下，我们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