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筠支持不住了,包括身体和精神。
这么多天来,他等着她守着她,不顾违抗师傅的命令,不顾辰枫师叔的相劝,都是因为有她才坚守了过来,到头来竟然只是误会一场。原来他从不曾拥有她,从不曾走近她的心。
“如果你心里还有师傅还有师门的话,就快回去。我依然是你师姐。”夏云舒看他痛苦的表情,本不忍伤害他,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让自己尽量平静的说。
“呵,师姐。”叶庭筠已经伤心的站立不稳,眼泪一颗颗滴落了下来。
他突然感觉喉咙冒出一股腥甜,随后冲到口中,从嘴角留了出来。
是血。
他的心脏啊,也知道他的心灰意冷吗?也知道他被伤害了吗?
他已经不能好好的想清楚自己该怎么说话,该说什么了。他一把擦掉嘴角的鲜血,对夏云舒说:“我真的原本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玩弄一个人的真心有趣吗?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最后竟落的如此下场……。”
说完他仰天长啸,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突然口吐鲜血时,夏云舒已经措手不及。可是随即他对她说的那番话更令她不知所措。
她从未听到有任何人用指责、讥讽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哭泣:倔强不甘又悲痛欲绝。第一次见在哪都照顾她的他不理会自己,一人走了。
为什么他突然变了,还说出那么决绝的话?她从未玩弄过任何人的感情,他之前感受到的,都是她的真情实感。
他现在对她产生如此深的偏见,她很矛盾,她想挽留他想跟他解释,想告诉他她确实不仅仅只将他看做师弟。
但是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因为只要他能马上回去跟师叔把剩下的学完就好了。
无双过来的时候,她不得不整理自己的情绪,她让无双观察叶庭筠的动向。
无双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知道她是关心师弟。
她不知道刚才她用什么话把师弟激走了,使得他走出去的时候伤痛欲绝、恨意十足。
但是她知道她师姐从未伤害过别人,她让师弟那样她自己的心也好不到哪里去吧。现在她只是强装没事而已。
无双劝慰她:“师弟很懂事,他知道该怎么做。师姐你千万要顾及自己的身体,这些事就交给我们。”
“好。”夏云舒很信任无双。
无双真的很心疼她。
叶庭筠回到了自己房间,觉得可笑。这就是三弟子的房间啊,他就是太清派的三弟子,别人的师弟啊,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他在景都城偷偷买的头钗现在还放在床头,他还未来得及给送给她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只是看了一眼,嘲笑了自己也嘲笑了自己对她的那份爱恋,理都不去理会。
他想回家逃离这里,但是他一想到他的爹娘临走前那么骄傲的看着他,那么骄傲的跟别人介绍自己,他又不忍回去。
他又去了乐活居,这个他住了很久的房子。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也待不下去了,因为这里到处都充满着夏云舒的身影。
他继续走,最后回到了自己第一次来紫琼苑时住的房间。
那间房还是空的,那时候他刚来,只是一个门中弟子,天天只要能见到她都能高兴半天。那时候很辛苦,但是是多么容易快乐。他甚至想,若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他在那间房待着,所有人都未找到他,他也未吃未喝未眠。
夜,黑暗又漫长,悲伤笼罩着他的天空。
他忘记加入门派时的喜悦,忘记跟同门相处的愉悦,忘记被选上嫡传弟子的巨大惊喜,所有关于快乐的时光,都被他忘的一干二净。
所有他能想到的,全是艰辛与苦楚,而这所有的感觉都来自于一个人身上——夏云舒,
他从见到她,喜欢她,到心里装满了她。这期间他有多少次激励自己,又有多少次怀疑自己否定自己,还做过一些傻里傻气的事,说过傻里傻气的话。
最后,原来在她的眼中他不过是最普通一个同门,原来她根本就没对他有用情,原来他一直就活在幻想之中,一直被愚弄。
这样的感觉,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让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清晰。他的身体里有一种入骨的寒意怎么也驱散不去。
如果有人看见此时的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床沿处,一声不吭,心灰意冷,只会道一句可怜。
直到后来,天有些亮,微弱的曙光照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有些暖意,身上的寒意才稍稍退去。
就在那一刹那,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他母亲很平和的神情跟他说的话:“学成了别忘了百姓,学不成,爹娘随时等你回来。”
如果依照他娘说的,他此时回家,应该是可以的吧。
想到此处,他爬起来,有些艰难,只是站起来而已,似乎用尽了他身上所有的的力气。
他要回家。
他在走之前,不过是朝窗户想看看外面天光如何了,他就看到了窗户下的那张桌子。
在那张桌子上,他许多次埋头给他爹娘写过信。他记得,写的都是他在门派中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都是他记录的美好。
他迟疑了,这里根本就没有那么糟糕。而且,他如何向自己向爹娘证明自己是学不成?他的脚步有些移不开了,摸着门把的手也没有把门打开,他好像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他确实,不该在这时候走。
最后,他去了辰枫那。
他对辰枫说他要认真学习,没有人爱总要学一些技艺傍身,别到时候被更多人瞧不起。
辰枫看他那个样子跟辰杨有时候一样——心灰意冷,看来是受了情伤。但是他没问也没说破。既然他想练那就最好不过。
知道叶庭筠去辰枫那后,夏云舒的心才放下。
但是这时候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般,已经不知道每天除了养伤吃药还该做些什么。
她想过,他们这次闹的这么僵,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发展,见面了会怎么样。但是她知道这些想也没用,就交给老天吧。
无双在一夜未找到叶庭筠时,特地过来问她,她对他说了什么话。
夏云舒着急着很想找到他,如实回说:“我说,我只是他师姐。”
这话一出,她便都懂了。
看到师弟跟着师叔开始修炼,师姐每天能起床吃点东西,她的心情跟着舒坦了些。只是她知道,师姐这么多天来表面没事,其实变得少言寡语,是心受伤了。
月舞则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她也一直在照顾夏云舒,全心全意。她意识到她学会担心一个人。
叶庭筠何尝没有受伤,他为了不让自己乱想,只能将所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修炼。
跟着辰枫修炼以来,他发现他师叔真的很聪明,他竟然能独自一人写出一本心决,而且跟无量决比起来,显然是它的升华和延续,就是它的起点太高,不宜全派普及。
辰枫让他每天午时前,泡在他特制的护脉融灵汤中,一到午时便按照无量决的方法让全身经脉在周天运行两遍,之后又照着太清无上真诀的方法让经脉在周天运行一遍,如此三次。
十五天后,叶庭筠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五识更敏锐,掌控起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得心应手。
同时他发现师叔每天要吃十几种药丸,而且总说年少成名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一直不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他每次一问,师叔只让他好好练习说你是很幸福的。
快到午时,他们两人都在塔室外厅休息,在很放松的聊天。
叶庭筠说其实他知道师叔喜欢师傅过来送饭。因为那样他就可以跟他聊聊天、开开玩笑。像无双师姐来他就没什么好说得。
晨枫听后只是呵呵的笑着,直说:“还不是无双跟你一样,太小了,太小了。”
他们还在说笑着,没想到就真的有人过来了,听脚步声,还是两个。叶庭筠顿时为他师叔晨枫高兴了一番,看来这次无双师姐和师傅都来了。
叶庭筠很高兴的去迎接他们的到来,可刚走到门口,他就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了夏云舒。
来的是她和无双师姐。
她会来,他怎么也没想到。
是无双拉着她过来的。
她不忍心看师姐心情不快,也不相信师姐只是说待他只是师姐弟,他就铁石心肠还没消气。
她劝她说:“师弟的修炼已经步上正轨,师傅和师叔都对他赞不绝口,你想他悟性那么高的人,怎么不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修炼。就去看看吧。”
她很犹豫,怕会影响他修炼,但是无双又说:“那不能因为他在那你就不去看师叔了吧。”
她之前问过师傅,说她的伤她知道,不可能好的那么快,不知道是谁给她治好的。
师傅回答她说:“你师叔久病成医,听到你受伤,费了一番苦心,自己研制的药。”
所以这次说到是看师叔,她同意了。
叶庭筠站在那不知道怎么开口,无双却先说话了:“庭筠,你的两个师姐都来看你了,不要太高兴哦。”
夏云舒看了叶庭筠一眼,他脸上还未绽放出来的笑容变成了冰霜和漠然。
叶庭筠却根本没有看她,而是直接看着无双,对她说:“无双师姐,先进去吧。”
“哟,你们都来了啊,快来坐,快来坐。”晨枫高兴,虽然刚才那一幕他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