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程鹤也干了
程鹤瞥了一眼外面守着的两名保镖,他们一个正看报纸,一个则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有注意到程鹤的举动,毕竟这些东西是唐医生拿过来的,肯定已经经过了许多道检查,在两名保镖看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他将目光凝聚回铜钱上。
正常来说,程鹤看到无数的文字,听到难以分辨的呓语,他必须花费心神和精力才能从其中采撷到有用的信息。
就像人类的思考,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发散的胡思乱想,一不注意就神游物外,探讨起人类的起源和宇宙的意义去了。
可是,程鹤发现,当他捏着铜钱,专注凝视的时候,那些杂乱的思绪并未出现,只有重点文字一一浮现。
【受到过神祇恩赐的铜钱,只有身份特别的人能使用,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有这玩意儿!】
【嘿嘿,这上面的力量好像可以帮助你冷静思考,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东西不是什么值得大张旗鼓宣扬的东西,藏好自己,做好清理!】
“神祇的恩赐?”
程鹤觉得自己二十年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受到了挑战,但转念一想,他都已经穿越了,这世界真的存在些什么超自然的东西倒也不算太离谱。
不论是科学还是神学,这东西确实能让自己的症状减轻,把数不胜数的判断推理凝聚成最有价值的信息。
想要了解其中的秘密,程鹤必须继续探索接触这玩意儿。
他随即凝视铜钱,同时暗自计时。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到第五分钟的时候,程鹤才看到,那些毫无头绪的凌乱文字终于忍不住从铜钱的边界蔓延开来,似乎再也无法依靠铜钱的力量压制住。
于是程鹤闭上了双眼,花了点儿时间让自己的思绪再度变得空旷。
“五分钟,它可以让我保持五分钟冷静思考的状态,这是怎么办到的?”
“在接触它的时候,我的各种感知似乎也增强了不少,太神奇了。”
“我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这东西只对特定的人才有用,不然不可能交到我手上,我到底是谁?”
程鹤的疑问变得越来越多了。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失忆前的身份大概真的不简单,而且朝着坏的那一边无限倾斜。
“假如我是无辜的,那尽快找到凶手迫在眉睫,而如果我是帮凶,还原案件,戴罪立功是唯一的求生之道,看起来,掌握更多有关案件的线索,弄清楚那诡异的仪式,查明白这危险的宗教团体就是我目前必须要去做的。”
而在处处被限制的当下,程鹤获取信息的渠道只有一个。
打开窗户,寒风灌进他的衣领,随之而来的还有楼下大爷们细碎的闲聊与收音机的播报。
捏住铜钱,程鹤侧耳倾听,三分钟过去,原本模糊朦胧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冷空气将会在今天傍晚带来一场高强度的降雪,这场大雪可能会造成交通管制,请广大市民朋友务必做好防寒防灾准备,不要在恶劣天气出门......”
收音机播报声伴随着喋喋不休的杂乱呢喃传入程鹤耳中,依靠铜钱的力量,他压制住了那些呓语,专注聆听。
“下面是有关机床厂案件的最新进展,据调查局透露,该案件造成了三十七人死亡,其嫌疑人是一名来自【末日会】的男性,该宗教组织鼓吹末日临近,号称可以治疗绝症,让人长生不老,以此为由进行敛财与牟利,是一个危害性极大的犯罪团伙,教主身份不详,此前调查局对其进行过多次围捕......”
“......该案件的主要嫌疑人受到重伤,被调查局当场抓获,将于近日押送收监,据悉,该嫌疑人曾经制造过多起恶性事件,请各位市民朋友提高警惕,如遇到自称'司祭'的可疑人员传教,请立刻联系调查局......”
当过往广播细碎的声音经由程鹤的“病症”化作一条条清晰可闻的语句,那喋喋不休的呓语和扭曲错乱的文字亦开始从窗台之上攀附。
【这场大雪来势汹汹,足以改变某些人的行程,让他们提前抵达,这事关你的命运!】
【末日的传闻对某些人而言是恐怖至极的,但对另外一些人而言却是赚钱的好机会,总有愚蠢的生灵,会被蹩脚的骗术弄得倾家荡产!】
【可惜的是,这次是真家伙,某位帷幕之后的伟大存在投来了瞥视,也正因此,谜团笼罩,无人知晓真相!】
【太好了,那场献祭的司祭早就已经被逮捕,可显然,真正的教主另有其人,你就是个鱼饵!】
【他们认真调查过你这个孤儿的过去和现在,邻居与朋友,不要试图撒谎,代价严重!】
【你看,这案子的嫌疑犯受了重伤,你也受了重伤,嫌疑犯被抓了起来,你也被抓了起来,四舍五入,你不就是那个嫌疑犯吗!】
嗡——
程鹤仿佛又回到了案发的现场,只是这次的场景有了变化。
那些表情狰狞的狂信徒簇拥着他,匍匐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向着不存在的神祇祷告,渴求末日来临之时的救赎。
接着,他们纷纷开始自我了断,以痛苦取悦虚无缥缈的存在。
而“程鹤”,在一旁冷眼看着那些凄凉的死亡与终末,嘴角翘起,直到,似乎觉察到什么,“程鹤”抬起眼,跨越时空,与窗边的程鹤对视。
“啊!”
钻心的疼痛从太阳穴蔓延,尖叫抓挠般的惨叫充盈了他的耳膜,五分钟的极限时间到了,程鹤后退两步,努力以相对平缓的方式跌坐在床上,只来得及将铜钱塞进口袋,便立刻捂住双眼,泪水渗下来,沾湿了印花床单。
等待许久,直到那些脑中的骚乱都逐渐平息,程鹤才重新戴上墨镜,睁开双眼。
他瞥了眼外面的两位“保镖”,比起最开始的略微拘束和安全感,现在程鹤只觉得一阵悚然,脑中思绪万千。
“这案子是我干的???”
“我才是罪魁祸首???”
“在被抓捕的时候我失去了记忆,所以调查员借此诱导我,想找到【末日会】背后的势力?”
“难怪他们不让我看新闻看报纸,合着一直在诓我,想让我自己给自己找罪证!”
程鹤设想过自己与案子有关,可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主谋!
或者说,他穿越的身体的原主人是凶手,他是个货真价实的背锅侠。
“调查员同志,其实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案子的主谋已经死了,现在是我这个普通老百姓在用这具身体,这样的说辞,调查员真的会信吗?”
“这穿越没一点儿好事!”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我这跑个鬼啊!”
程鹤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大冤种,他本来活得好好的,有药控制疾病,还有家人,现在莫名其妙穿越过来,变成了孤儿,失去了自由,还是个恶性案件的主犯,估摸着也没几天好活了。
转念一想,他又感觉不对劲。
“假如我只是个普通的罪犯,那么早就证据确凿,他们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演戏骗我,嗯,调查局对那个诡异仪式的细节非常关注,因为这的确牵扯到了超凡力量,他们想要知晓这其中的秘密?”
手放在口袋上,程鹤想到了其中的铜钱,显然,这个时代有超越常识的力量存在,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何队长都想要了解其中的细节。
“这案子不简单,如果我能从现场获取更多的线索,说不定还有转机,无论是戴罪立功,还是掌握更多超凡的力量破局,都需要接触更多外界。”
“送过来的个人物品里有学生证,有我家的钥匙,代表调查局已经接触过我的邻居同学,他们肯定掌握了部分我与【末日会】接触的证据,但这并非不能利用。”
“之前我承受不了那样庞大的信息量,现在有了这枚铜钱,我应该可以在案发现场得出更多的结论,甚至有可能查看卷宗。”
“对调查局而言,我是个失忆的幸存者,名义上他们是让我找真凶......既然如此,我就给他们一个真凶!”
程鹤思考之间,已经有了主意。
他起身,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来到卧室门口。
“调查员同志,我刚才好像想起来了。”
“你说啥?”
靠近门口的朱旺狐疑地看过来。
“我想起主谋的长相特征了,而且,我记起了一些他逃走时候的线索,还有那个献祭仪式的细节,能、能麻烦通知何队长,再让我去案发现场看看吗?”
程鹤扶着门框,状似艰难般说道。
后面的赵磊表情诧异,他立刻拿起座机的听筒,拨通了电话,很快得到答复。
简单收拾,三人开车回到了作为案发现场的废弃工厂。
何队长已经等待在了这里,厂房里还有五六名便衣,分散在各个角落勘察现场,保持戒备。
本来看着和蔼可亲的调查员,此刻在程鹤看来,就像虎视眈眈的猎人,就等着自己这个小麻雀踩中陷阱。
“你说,你回想起了有关案子的线索?”
见到程鹤走进广场,何队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嗯,是的,何队长,我想单独和你说。”
程鹤装作非常犹豫的模样,没敢直视对方的眼眸,徐徐开口。
何队长沉声片刻,示意那两名保镖稍微远离。
确认调查员都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后,程鹤看向表情深沉的何队长,笃定地说道。
“是这样的,何队长,我发现队伍里有坏人,主犯就在我们中间。”
“?”
何队长一时有些迷惑。
你说的这个主犯,不就是你自己吗?
“何队长,您想一想,那个身份神秘的主犯过去从未暴露自己,谨小慎微,然而这一次却让我活了下来,这是一个重大的遗漏,要知道,他可不知道我会失忆,他完全可以确认现场的人都死了之后再离开。”
程鹤没在意何队长的表情,娓娓道来般叙述道。
“那家伙故意让我活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将一切都嫁祸给我,让调查局认为我是主犯,一旦我被逮捕,就算我怎么辩驳,怎么解释,说自己并不知情,你们都不会相信我,对吗?”
“何队长你们肯定调查过我的朋友和同学,我觉得,或许会得到我前段时间接触过一些传教的人士之类的证词吧,这也在主犯的预料之中。”
“因为我怀疑,我本来就是这个犯罪组织的成员之一。”
啪——
程鹤注意到,何队长默默将手放到了后腰的枪套上,随时准备拔枪。
果然,狼人真是我自己。
吞了口唾沫,程鹤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中继续解释。
“但这正好反证了,我不可能是主犯,而只是一个替罪羊。”
“为什么?”
何队长边听边思考,确实开始感觉这里面是有点儿不对劲。
太自然了。
现场恰好有一个幸存者,经过排查,他恰好接触过【末日会】,这家伙还刚刚好是过去从未展露真容的恶劣罪犯,一切过于顺利,证据确凿之余,又不免让人感到不真实。
“经过这次案件,全市范围内肯定会开始排查这些非法组织,那我身边人的证词就会马上把我供出来,作为一名犯下多起案件却全身而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狡猾罪犯,我不可能这么不小心。”
程鹤压低了略显颤抖的声音。
“所以,我其实是这个犯罪组织的底层成员,但何队长你们却在得知我失忆后说,我是个幸存下来的受害者,我只能这么认为:你们认为我是失忆的主犯,想要让我依靠潜意识里的记忆复原现场,理清楚案情。”
“!”
何队长表情微变,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轻人,惊讶的同时感到有点儿悚然。
无论程鹤说得正确与否,这都是案子里不容忽视的疑点,可在此之前,何队长自己竟然全然没有觉察,莫名其妙就忽略掉了!
“这其实是个没有意义的策略,何队长,假如我真的是主犯,那失忆的我对案情没有任何帮助,而恢复了记忆的我,绝对不可能乖乖地配合调查局,你们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借此找到答案。”
程鹤顿了顿,与何队长对视。
“提出这个策略的人,显然只是为了让大家都笃定我就是罪魁祸首,所以,他就是真正的主犯,一直混迹在调查员队伍里,掌握各种一线情况,从而隐藏在幕后,谋划了这一切。”
“何队长,请问,这是谁提议的?”
听到程鹤的话语,何队长的表情变得愈发凝重。
他并未立刻认同程鹤的发言,但这其中的蹊跷,却不能不去认真考虑!